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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换句话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带了什么东西上车。
    陈真翻行李的动作愈发暴躁,到最后,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扔在了地上。
    她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家伙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毕竟,如果万海客有问题,那万海客推来的人就一定有问题,这一路上,是蒋文清引着他们进了工厂,也是他打开了那扇通向祭坛的门,更是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来到惹乎拉沟的人心必须干净,最终才能沟逃离这个地方。
    但如果说……他的虔诚也是计划的一环呢?
    陈真在柜子里翻出了蒋文清先前用过的法器还有青稞粒,这些东西在藏区随处可见,甚至,这里的住民普遍都信仰藏传佛教,想要拿到皈依证也不是难事。
    然而,正是因为他有信仰,所以两次怨鬼出现的时候,他都因为在河边诵经恰巧不在。
    更不要说,无论是找到乌鸦,又或是在车上看到血手印,蒋文清都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
    他坐在驾驶座,下车远比他们更为方便,这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故意踩下刹车,下车后再将早就准备好的乌鸦尸体丢进车轮里,让他们以为,乌鸦是被压死的……
    又或者说,早一步通过额头床上的天窗离开,下车拍下手印,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在车外拉开前门,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从车上下去的……
    现在想来,这些把戏说到底都并不高深,要怪也只能怪惹乎拉沟过去出过太多事……在这样阴森森的氛围带动下,他们竟是硬生生当了好几天的瞎子,以至于始终没有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鬼始终都和他们在一起……就在这辆车上。
    也难怪熊铃不会响了。
    陈真翻开堆叠在上层的杂物,很快翻出了一只小小的遥控器以及配套的音响。
    她认出,这是先前蒋文清用来放歌的野外扩音器。
    而随着陈真启动开关,立竿见影,那个极端怪异的叫声便响彻了整个房车!
    陈真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也难怪先前她觉得这东西放大悲咒音质不好,这一切都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原因,那就是这玩意儿根本不是音响,而是个无线的远程警报器。
    这个王八蛋为了掩人耳目,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闹鬼工具”放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陈真冷笑一声,已然全部明白过来。
    几次他们听到这个声音,来源方向都和“怨鬼”先前所出现的位置相同。
    这里头的因果逻辑其实很简单。
    “怨鬼”之所以会出现在废厂和林子里,从一开始就不完全是为了吓他们。
    更重要的是,“怨鬼”本人需要把扩音器的主体放过去,这样,在需要它响的时候,只要按下开关,对应的声音就会在远处响起。
    而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怨鬼的存在?
    陈真实在想不通,蒋文清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如果单纯是想从李眠嘴里套出话来,需要这么迂回吗?
    陈真满脑子疑问,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通乱翻后,她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深处摸到了一个袋子,而在里头,是一件和林子里一模一样的冲锋衣。
    果然是这个王八蛋!
    陈真忍不住骂出了声,后知后觉蒋文清出身广东,本就生得秀气,穿女装也不会有违和感,而这也导致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走来的这一路,蒋文清几乎每天都会去林子里拾柴火,而这也意味着,他对这个地方了若指掌……就像是那些常去深山里采药和打猎的本地人,即便是在一片漆黑里,凭借着他们野兽一般的直觉,也能快速从那满是地洞的林子里遁走。
    而随着陈真掀开冲锋衣,袋子里还有一罐红色的颜料,颜色和先前金汞厂的密室,又或是他们车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这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件事的?
    陈真越想越是心惊。
    难不成,不光是那个祭坛,就连金汞厂二楼的木板也全是他钉上的?只是为了吓李眠?
    陈真最后将蒋文清的柜子翻了个底朝天,一看时间,距离宋昱下车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还是没有回来,不但如此,外头的暴雨也没有任何要减小的迹象。
    就如先前的天气预报所预警的,这是一场几乎能说得上恐怖的暴风雨,狂风席卷山林,风声和雨声互相绞紧,最终混杂成了一种可怕的呼啸,将房车四壁的铁皮都吹得噼啪作响。
    而陈真望着眼前这些明显是精心准备过的“道具”,也渐渐察觉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蒋文清想通过怨鬼的故事,逼李眠讲出某个秘密……这一路上,他都在给自己暗示,最终更是不惜讲出了自己发小的故事,只为了营造出必须要给怨鬼上贡的氛围,让她开口。
    只可惜,李眠才是会相信玄学和鬼故事的那个。
    陈真不是李眠,所以从一开始,面对这一切,对李眠秘密一无所知的她就不可能做出像样的回应。
    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对方如今才准备对他们来硬的。
    ……该死。
    陈真如今再后悔接这单买卖也迟了,她分明是来报复李眠,到头来却把李眠的麻烦照单全收。
    要是这趟买卖从一开始就是乌龙,那她可真是亏大发了。
    狂风暴雨里,陈真尝试着打宋昱和黄杉的手机,没有人接,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但想想也知道,如今以她瘸了一条腿的状态,真要去找人那就是葫芦娃救爷爷,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在车上老老实实地呆着。
    转眼间,又是十五分钟过去了。
    车子外的黑暗里还是没有出现任何人,即便陈真拿着强光手电去照,目光所及也只有瓢泼的大雨以及地上光秃秃的石子。
    那两个人还活着吗?
    陈真想到被罩在白布下的顺子,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她才刚刚弄明白蒋文清这个人有多危险……如果因为她刚刚的一句话,宋昱就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一时间,陈真眼前都是顺子在自己眼前跌下山崖,一想到有人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就这样无辜死去,她就瞬间仿佛置身雪山,胸腔里满是逼人的寒气。
    又是五分钟,陈真再也等不下去,捏紧手里的刀站了起来。
    对方是冲她来的,如果她不露面,那一切就不会结束。
    这样想着,陈真做了两个深呼吸,终是披上雨披走下了车,只是,刚向着远处的无边黑夜走出两步,她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余光里,一道黑影就如同藏身在这山野里的精怪野兽,轻巧地从车子下爬了出来,如今,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只需要伸手一抓,便能抓到她毫无防备的后背。
    陈真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微微侧过头,却只看到对方雨披帽兜下苍白滴水的脸。
    蒋文清冷冷问道:“现在准备好对惹乎拉说出秘密了吗,李老板?”
    第28章 怨鬼本鬼
    再醒来时,陈真满头满脸都是雨水,不但后脑剧痛,手脚也因为被人捆住使不上任何力气。
    她艰难地咬了一下舌尖,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漆黑的树枝,这才意识到,有人正在将她往林子里拖。
    也难怪,对方要把他们骗来这种地方。
    身处在惹乎拉沟这种与世隔绝的深山当中,一切文明和法度似乎都离他们很远,正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她扯开嗓子喊救命,方圆百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而此时,脱去了繁琐的藏袍,蒋文清的身手敏捷异常,一看就是常在野外活动的好手,以至于本就处在劣势的陈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而面对身高不过一米六的陈真,蒋文清同样也没有任何怜香惜玉,捆扎带捆得异常紧,陈真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一路上只能被迫承受着大雨不断灌进她的口鼻,同时,裸露在外的脚踝也因为对方的生拉硬拽,被地上的碎石生生磨出了鲜血。
    尖锐的疼痛正在加速她的清醒。
    想起先前的一路,蒋文清的影子无处不在,陈真原本一直想不明白对方的动机,但如今看来,这一趟旅程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口供,一切铺垫都是试探,而蒋文清唯一的动机,就是希望“李眠”开口。
    “那个废弃工厂,是你钉的木板?祭坛也是你摆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陈真咬紧牙关,意识到在一个疯子面前,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
    虽然不知道宋昱和黄杉去了哪儿……但是,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们了。
    陈真仰头望去,蒋文清穿着长雨披,始终面无表情,半晌才语气冰冷地回答她:“不光如此,付你十五万的人也是我,没想到你这么问心无愧,为了挣钱,竟然还敢接我的委托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看来,李老板你现在忙着当大红人,已经忘记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了。”
    转眼间,陈真已经被蒋文清拖进了白头山露营地旁的林子深处,而此时她的双腿鲜血淋漓,浑身也被雨浇得透湿,在极度的寒冷下,整个人已经濒临失温。
    不……她不能死在这儿。
    恍惚间,陈真几乎能看到顺子的身影出现在四周黑暗的林子里,而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奋力维持着最后一线理智。
    很明显,蒋文清非常熟悉这一带,以至于光凭着一盏头灯,他也能在漆黑一片的林子里找到道路,就如同一只栖息在这里的动物,轻巧地带着陈真避开了那些因为暴雨被冲地塌方的地方,直到来到一处断崖边。
    川西山势连绵,造就了惹乎拉沟极度复杂的地形,上有高山,下有河谷,加之春夏季节常有的暴雨,导致这一代的采空区时不时出现塌陷,以至于像是落差十米左右的断崖十分常见。
    此时陈真昏沉的脑袋早已彻底因为劈头盖脸的雨水冲刷而变得清醒,她瘫坐在泥地里,顶着满头的鲜血咬牙道:“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越是想撇干净,越是说明你心里有鬼……不久前你来过这里不是吗?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在这儿见过谁?”
    蒋文清冷冷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在她腰上捆上了绳子,又将另外一头捆在了一旁的树上。
    而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陈真脑中一直在艰难地思考,她到底该不该直接摊牌,告诉对方自己根本就不是李眠。
    这件事里古怪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蒋文清分不清楚她和李眠,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对方,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如此大费周章地制定计划,只是因为李眠在线上得罪过他?
    而现今,如果对方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李眠,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的情况下,她又该如何让蒋文清相信,自己不是李眠?
    后脑被打出的伤还在流血,陈真头痛欲裂,思考能力比起往常要差了一截,以至于她还没理出个头绪,腰上已被人用力一扯,陈真眼前一花,耳畔坠落的呼啸让她意识到,蒋文清竟是直接将她扔下了那道断崖!
    “你……”
    陈真瞬间失重,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腰上的绳索猛地拉紧,她被挂在垂直高度接近十米的断崖边,险些当场给勒地失去意识。
    他妈的这个疯子!
    即便陈真过去蹦过不止一次极,想到此时自己的性命全权系在腰上这一根并不牢靠的尼龙绳上也不由浑身发抖。
    “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方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陈真再也鼓不上许多,扯着嗓子大喊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冲着棉花料理来的!但你抓我没有用!因为我根本不是棉花料理!”
    雨还在下,陈真奋力甩掉脸上的水花往上望,勉强可以看清蒋文清悬崖边面无表情的脸。
    而下一秒,陈真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蒋文清手里拿着那把战术刀,刀刃压在尼龙绳上,冷冷道:“不要和我耍花样了……如果不想死得更快的话,就赶紧想一想,一个月前你做了什么。”
    一看这架势,陈真心顿时凉了大半:“你不会把黄杉和宋昱都杀了吧?”
    在四人当中,黄杉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人,一旦她出了什么事……
    “你还有那个闲工夫关心他们的死活?”
    蒋文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像是忍耐到极限,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来:“快说!你到底把董梦弄去哪儿了!你明明应该认识她……你不可能不认识她!如今却要在我面前装作不认得,你到底把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