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没什么睡意,趁着周遭安静,在万声寒身边又难得安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目前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陈蛾如今还在关外,谋乱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具体的消息,或许是被元顺帝强压了下来,担心引起百姓恐慌。
他忧心陈蛾在战场上受伤,但今生又不同前世,前世她心里挂念着柳无忧,心绪不宁才会遭遇不测,今生应当不会如此。
等陈蛾回到京城,想是万声寒也已经中了状元。
有关万景耀的事情还算小,他已经无心去关了,像是心中隐隐觉得来不及了一般,想要早些将事情都结束掉。
身体的事情终究还是太让他担忧。
他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沈照雪掩了掩面容,身后男人呼吸变了变,许是要醒了。
他便转过身去,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
外头天光已经暗下,屋中只点着两盏烛火,光线不算明显。
万声寒背对着烛火,阴影模糊了面容。
沈照雪看了一会儿,心道这人睡了那么久,脸色似乎还是很糟糕。
紧皱着眉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沈照雪想了想,伸出手去,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
他手指冰凉,刚触碰到对方的面容,万声寒顿时便醒了,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指。
万声寒嗓音有些沙哑,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我不知晓,”沈照雪道,“不过已经日落,想是也不早了。”
万声寒便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道:“我去叫厨房做点吃的。”
沈照雪没应声。
他是不喜欢厨房做出来的饭菜的,终归也吃不了多少。
但万声寒疲倦成这样,也不便叫他亲自去。
沈照雪不喜欢在这种时候麻烦别人,靠在床头歇息了一会儿,忽然见万声寒往屋外走,问:“你去何处?”
“去厨房瞧瞧。”
沈照雪微微一怔。
他都已经累成这样,去瞧什么,想是又要自己动手。
他到现在都还不肯实话实说。
沈照雪面色一沉,道:“回来,你又不是厨子,看着有什么用。”
万声寒脚步便跟着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沈照雪又道:“出去今夜便别进来了。”
这倒是触动了万声寒的逆鳞,沈照雪前日夜里便是这么一个人在屋中睡着,发了病也无人知晓,险些酿成大祸。
这几日他得陪在沈照雪身边才能放心。
于是只好停下脚步,返回榻边坐着,与沈照雪相顾无言。
沈照雪总觉得奇怪,许是万声寒太过消沉,与往日不太相像,他居然一时觉得有些别扭不适应。
他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照雪话音停顿了一会儿,心中记起事来,又自己接上了话,说:“前几日到寺院去给你祈福的时候,我碰见陈诗。”
万声寒微微抬起眼。
“章术应当已经跟着他很久了,”沈照雪复述了陈诗那时说的话,“他说章术教了他很多东西,这个外甥我很熟悉,先前主动请命去赈灾的事情便不像他自己能够想出来的,兴许也有章术的劝说教导。”
“他还同陈诗说了些关于我性情的事情,我两次陷害万景耀,这件事情他不仅知晓,还与陈诗说起过。”
沈照雪忽然笑起来,道:“他倒是挺关注我的呢。”
想是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
沈照雪猜测着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的,是从自己进入万府的时候起,还是自己重生之后。
他对自己的性情并未做太多的掩饰,往常总是在他身边照顾的人应当能发现自己有所改变,甚至改变只是在一夕之间。
章术若是从前便见过他几次,能发现他的异常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照雪说不准自己的猜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想着事情,听万声寒道:“那便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他出身令都,便到令都去查,总能查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饭菜已经端进了屋,他与沈照雪一同坐在桌前,又说:“不过这人心思敏锐,若是查起来很容易打草惊蛇。”
“草中无蛇又怎么能惊动。”沈照雪似笑非笑道,“只顾着打便是了,等他露出马脚,才更能说明,他心里有鬼。”
*
春,万声寒入了殿试,一举高中状元。
不过今生他一反常态,没有再可以阻拦游行,只让沈照雪在院中待好,省得被外头敲锣打鼓声吵到。
沈照雪本也对游行不感兴趣,便在屋中躺着,想着前世的事情。
似乎再过不了几日,自己便要被一纸诏书唤入宫中了,也不知今生是否还会如此。
沈照雪坐在窗前晒着太阳,脸上神情冷淡又平静。
而此刻万声寒尚在府外。
街巷上人声鼎沸,小黄门跟在万声寒身边,说元顺帝近段时日双喜临门,公主在外镇压谋乱,已经打赢了,前几日刚刚回京。
万声寒记起来沈照雪的那些计划,只应了一声恭喜。
小黄门又道:“陛下今日在宫中摆宴,说是让长公子也去一趟。”
万声寒知晓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于是便拱手作揖,应道:“多谢公公告知,我这便跟随公公一同入宫。”
也来不及再回府,便这般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