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人模仿小女孩的声音为他指引送死的方向。
沈笠向前探手,指尖触及到一片黏腻。
沥青似的粘稠物质开始涌动起来,疯了一样朝着他的手指向上移动,转眼就包裹住他的整条手臂。
叶鸣廊停下脚步,开始欣赏他惨死的模样。
脸上依然挂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事到如今,沈笠察觉到了不对。
但是现在挣脱,已经晚了。
叶鸣廊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任何慌乱,后悔,害怕的表情。
可是没有。
沈笠的脸上忽然露出释然的笑。
“啊,原来是假的。”
“幸好,是假的。”
叶鸣廊不理解,死到临头了,他怎么笑得出来?
他在等着他为也自己的愚蠢买单,可事到如今,他到底在庆幸什么?
庆幸那并不是真的受伤,需要帮助的孩子?
庆幸那只是怪物?
庆幸没有人受伤真好?
偌大的体育馆里,被困住的沈笠没有挣扎。
粘稠的沥青牢牢吸附着他,甚至已经涌上了他脆弱的脖子。
漆黑丑陋的沥青堆积在一处,攀附着他的脖子,涌上他的面庞,遮住一只左眼。
他曾近距离看过那双眼。
如今那双璨金浮动的眸子即将被湮没,可是为什么?他依然如此平静。
平静到,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等到漆黑的沥青完全将他覆盖,一切为时已晚。
沥青人像水蛭一样,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在触及到他额头的伤口和血迹时,表现得异常兴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没有任何让人欣喜的奇迹出现。
叶鸣廊无趣地转身。
“啪嗒。”
黑暗中,似有一滩烂肉掉落在地。
“啪嗒,啪嗒……”
更多的落地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破碎的窗户上,蛛网状的裂纹,将那个少年的身形割裂开。
少年依然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沥青块接二连三地从他的脸上剥落。
沥青人竟然无法吞噬他!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少年身上的沥青一块节一块地剥落在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消亡。
那些粘稠肮脏的液体没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依然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
就连脸上和身上的血,都被那些沥青怪物清理干净了。
所以……这家伙的血有问题?
沈笠刚从沥青里剥离出来,双眼空洞表情迷茫。
“还有人需要帮助吗?”他问道。
所有的沥青怪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和刚才不同,但凡他路过的地方,沥青怪物都缩回地底,乖乖让路。
他走到哪里,那个地方如同雨后春笋般地沥青怪纷纷选择龟缩回地底,等他走远了再钻出来。
仿佛遇到了非常可怕的存在。
动作稍慢一点的沥青人恨不得长出双腿,用跑的,能离他多远离多远。
前路无阻,明明是一片坦途。
但——
“小心。”
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了。
黑暗中,世界的另一边,叶鸣廊越过窗台,穿过那片薄薄的屏障,来到这里。
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导着沈笠,“前面不能过去,被怪物挡住了,我带你往这边走。”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指尖。
沥青人探头探脑,有点无语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哪里有东西挡住,我们不都缩回去了?哪里挡着了?
卑鄙的人类!满口谎言的人类!
在这个被规则统治的世界里,明明今天全员失明,这个为他指路的人又是怎么看见的?
沈笠这人心思单纯,也没去细想。
他只觉得对方帮助了他,心口合一地说了句:“谢谢。”
这就让叶鸣廊觉得这个人很好骗。
他搀着他往前走,忍不住提点他:“那些怪物会模仿人类呼救。”
“我知道。”沈笠说。
“你知道?”叶鸣廊不知道他是在嘴硬还是在逞强,“你知道你还过去?”
“我只是担心,万一真的有人需要帮助,我置之不理,岂不是错过了。况且那怪物,应该是伤不了我的。”
啊,原来是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人啊。
精致的利己主义,与无私的利他主义。
叶鸣廊又看了一眼他前额的伤口,是血吧,他的血可以辟邪?
如果能验证一下就好了。
“你也是派件员?”沈笠问道。
叶鸣廊没来得及回答,很快又听到他说:“你的声音很陌生,是我们前面那一队接力的派件员吧。”
叶鸣廊其实可以顺着对方的话说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他不屑说谎。
“不是。”
他俯下身,从脚底下揪出一段蛇尾巴,提溜着那条吞噬了他一截手指的银蛇,放到对方完全看不到的眼睛前晃了晃。
银蛇还在不断扭动挣扎,像一条即将被碾死的害虫。
“我只是——来抓蛇的。”